阿祀若有不法之事,留他一命,伤残不论。
俞子离原以为是楼长危杞人忧天,看来他师兄所虑极是,楼淮祀行事无所顾忌,为遂心意,连自己都舍得下手之人,对旁人又有多少怜悯?
姬明笙遣来的婆子自是信重心腹,她一时没听仔细,脸都白了,以为自家小郎君干了傻事,揪了俞子离一个字一个字翻来覆去地抠着问,才略略放下心。此事不敢瞒着姬明笙,拿了信鸽,连夜飞信告知。
婆子单名一个素,楼府上下连着姬明笙都唤她素婆,她忧虑的是楼淮祀小夫妻间的事,道:“还需郎君按下此事,再不与旁人知,于名声不佳。”
俞子离头都肿了,叹道:“我无意婚娶,还当不用辛苦养儿,白捡个侄儿孝顺……”摊上个楼淮祀,他连十个儿子都养大了。
素婆道:“郎君多多劝引小郎。”
“晚了,都已经是棵歪脖子树,如何引他?”俞子离气道。他是真没想到楼淮祀说吃就吃,真是,真是……
素婆生硬护道:“小郎君心地还是好的。”就是胡闹了些。
俞子离朝天翻个白眼,跑去船头吹了一夜萧,萧声萧萧瑟瑟凄凄凉凉戚戚,闻者伤心、听者落泪,欲眠都不得睡,欲醒者思长眠。
楼淮祀可不管这些,吃了丸药,眉飞色舞地要搬去与卫繁同住。卫繁懵懂无知,羞归羞,心里却极是愿意,二人凑一块眉来眼去打眉眼官司。
她身边的几个丫头也就年最长的绿蚁略通人事。绿蚁本就操心他们小夫妻分房两年不宜夫妻之道,生怕楼淮祀生出外心,在外头养外室相好,只碍于自家小娘子岁不得为之。眼见素婆也不反对,支使着她们搬箱笼,心下倒着实松了一口气。
卫繁不懂归不懂,晚间窝在楼淮祀怀中,伸指戳了戳楼淮祀的心口,趴过去好奇问道:“楼哥哥,原本不是说我们不可同房,怎又许了? ”
楼淮祀软玉在怀,大乐不已,见问生起逗弄之心,反问道:“你娘亲可给你压箱底的物件没有?”
卫繁想了想:“有倒是有,但阿娘说两年后再看,现还锁在箱子里呢。”眨了下眼,又小声道,“阿娘说得神秘,我好几次想偷偷开锁看看,只这些天忙乱,浑忘了。”
楼淮祀将人一把抱在怀里,笑道:“不用看,以后我们一道看。”
“楼哥哥怎么知道是什么?”卫繁追问。
楼淮祀道:“我跟白马观的道士混久了,近朱者赤,勉强能掐会算。”
卫繁咕得一声笑倒:“我才不信你,你定是诓骗我。”
楼淮祀看她倒在绣被中,烛影乱晃,一张脸也晕染着烛昏昏烛光,软而温馨,靠过去枕在她膝上,谓然长叹:“我谁都骗,只不骗你。”
卫繁头一歪,笑:“原来我嫁了个惯骗。”
楼淮祀抓住她的手盖在自己阖起的双目上,笑起来道:“你夫君是个贼骗,你就是个贼婆子。”他这一笑如冬去,如春来,如美玉生辉,如万树梨花盛开。
卫繁痴看了半天,拿指尖描着他绯色的唇,只觉怎么也看不够,哪怕看上一辈子,都是窗边新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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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小夫妻二人共枕而眠 ,自是好得蜜里调油,楼淮祀没心没肺,只恨自己呆傻,吃晚了药丸,亏了好几日。行船枯燥,目之所见茫茫白水,走了又走不到哪处去,楼淮祀却是个能消遣的,拉着卫繁在船板上与一众船手赌起骰子来,没一会,船上一片喧嚣。
江石长叹一口气,操碎了一颗心,船再行一段便要近湾,此处有暗礁急流,还多水贼匪盗。他们这队船入江没几日,前拖后挂的,满是肥硕待宰之相,只太过肆无忌惮,这些水贼不敢贸然下手。
江家船手这两日爬在高处张望,就见一艘小船不远不近地跟坠在后面,船上似是堆了几麻袋子的货物,看似装得满船,船行得却快。
江石心知是被贼匪盯上了,攀了绳索跃到楼淮祀的主船上,道:“知州,怕是有贼人盯梢。”
“你怎知道是贼?”楼淮祀让卫繁扔骰子,尤自蹲那扭头问。
江石阅人无数,就是没见过这么不拘小节的,想想还是郑重答道:“其一、这条水路是远道,小船只在近水走,行不远。它若真是运货载人,也当另择沿岸水道。其二、它看似满载货物,船不吃水,行舟又快,船上把式都是精壮汉子,不像船家更似贼匪。”
楼淮祀张望了一番,两眼直冒绿光,道:“他俩苦心跟随,自是想劫我们,来得好,我就怕他们不来,一路风平浪静的,我还当自己不走运,可算是把他们等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