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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

几万贯钱饶是姬冶贵为皇子之尊也不敢小觑,朝中宰相不算各样私利、永业田,只正俸一年也不过三千多贯。

不过,姬冶清醒得狠,没让楼淮祀哄得晕头,反道:“你这饼画得又香又圆,然,十家铺面还是空谈,月利万贯也是你想当然。”

卫繁和卫放一听这话,如兜头一瓢凉水浇下来,滚烫的心肠都凉了几分:对啊,能不能卖出去还两知,别说分铺,连正店都没影。

楼淮祀却是半点不虚,他反倒理直气壮:“因此才需造势。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,簪于鬓边时,圣上亲口夸赞:仙姿玉容,雍容华贵。长公主星夜进宫,只求看‘流仙钗’一眼,一睹其风采,只这一眼,这一眼看后真是心荡神飘,魂牵梦绕,再难忘怀。楼将军不得不挑灯修书一封,让孝顺的儿子再从栖州觅得一支钗来讨长公主欢心。”

姬冶都快要听吐了。

楼淮祀还兄弟情深道:“你放心,表兄,你我什么交情,不算天生的手足那也是后天接上的手足,我是不会忘记你的。皇三子在栖州见流仙钗,惊艳不已,击掌赞:素女青娥钟情物。于是,他不惜自降身份,苦求栖州知州楼淮祀,得虫金一两,亲手为皇太后打造流仙钗一支。啊呀,真是孝子贤孙啊。”

姬冶指关节捏得咯拉作响,冷笑:“我求你?”

“不过一个说头。”楼淮祀跳脚,“折节全孝名,我这是帮你扬名。”

“我要你帮我扬名?”姬冶怒起,冲着楼淮祀就扑了过去。

楼淮祀打架不行,逃跑倒快,飞也似得溜了,表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绕着园子追逃。实是有辱斯文、鸡飞狗跳!卫繁知道他二人玩闹,拍着手儿给自家夫君叫好,卫放也想叫好,一击掌,忆起姬冶的淫威,细若蚊蝇地小声一记:“好……”

卫絮有些发愣,姬冶这人性情恶劣,行事偏激,又爱拿腔作势,没想到竟会如稚童一般嬉闹。

楼淮祀这等三脚猫功夫,就连逃蹿都撑不得半盏茶的功夫,他向来识时务,干脆求饶。姬冶佯装给了他一拳,将人拎回来,饮了一口茶,慢吞吞道:“你利用我母后的名头造势,念在为善事,也不无不可,不过,皇家得占三成利。”

“噗。”楼淮祀一口凉茶喷出来,怒道,“你是皇子,还是劫匪?什么都不出就要占去三成利?”皇子、匪子的也没成差,细算还是姬家老本行。

姬冶哼了一声,好整以暇道:“皇家为你背书,造势之势莫不是白借的。”

楼淮祀气结:“我不过送个礼给舅母、外祖母。”

姬冶冷笑:“你送,我回头就传书给母后,为免上行下效,刹住流仙钗这等奢靡之风,你这外甥孝敬的宝钗最好束之高阁,我保管禹京不生一点风浪涟漪。”

楼淮祀倒吸一口凉气,这是要扼杀“流仙钗”扬名啊,嘴硬道:“我让我娘亲和岳母在贵妇中穿戴了赴宴,同样有奇效。”

姬冶挑眉:“母后贤良,最见不得铺张奢侈事,旧年连雀靥裘都没有穿。”

楼淮祀心口直流血,道:“我娘子开首饰铺是为行善事,你皇家占去,分明是与民夺利。”

“胡言乱语。”姬冶看他一眼,“皇家难道不曾在宫前施过粥饮?自也会用之于民,难道你还信不过你舅舅、舅母。”

这话楼淮祀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接,磨着后槽牙:“也罢,但三成利太高了,我这出人出力出钱的,皇家什么力都不出,白得的钱,一成足矣。”

姬冶不愧是姬景元的孙子,敲着桌案道:“什么叫皇家什么力都不出?你所借的势算不得出力?况且,有皇家的份子在里头,你首饰铺纵是买卖红火,惹人眼热,也无人敢招惹。商贾事和气方能生财,三天两头有来生事的,你这买卖可还能顺当。这般算起来,还是你夫妻二人占了便宜。”

楼淮祀瞪着眼,道:“我在禹京开店,哪个不长眼的敢找我的麻烦?”他瓷实的皇家外孙子,又不是个无依无靠的,无皇家参份子,他开的首饰铺也可以在禹京横着走。

姬冶道:“哼,我就能找你的麻烦。”

楼淮祀大怒:“你这是要仗势欺人?”

卫繁左看一眼,右看一眼,这二人好端端地争得面红脖子粗的,拉拉楼淮祀:“夫君,三成利就三成利,不打紧。”

姬冶笑道:“还是弟妹明事理,不似某人,还知州呢,你是知钱吧。”

楼淮祀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,占了偌大的便宜还要倒打一耙,气道:“娘子,晚上请三皇子吃百鱼宴。”用各样鱼鲞虾酱。

他不提还好,一提姬冶就想起来那一车的咸鱼干,眼角余光看卫繁卫絮姐妹肩挨着肩坐在一块,笑着道:“我雅量,不与你作小儿争斗。弟妹,你大姐姐一路舟车劳顿,眉有隐忧,你好好陪陪她。”

“好啊。”卫繁正有满肚子的话问卫絮,笑拉着卫絮的手,“堂姐姐,晚上我们一道说话,你还没告诉我祖父他们怎许你来栖州。”

楼淮祀气苦,姬冶真乃阴险小人矣。

卫繁两姊妹亲亲热热地走了,安置的院子只管让丫头婆子整理,她们二人关门说贴己话。卫放跟着姐姐和妹妹走吧,多有不便,再和姬冶一道吧,头皮发麻,他也不嫌累,带着小厮护卫跑去逛满是鱼腥味的栖州城。

姬冶挥退左右,问起楼淮祀石脂之事。

楼淮祀道:“舅舅言下之意:量少朝中便不过问了?”

姬冶一听这话,还以为栖州没发现多少石脂,不由有些失望:“量不多?”

楼淮祀转着两个眼珠不说话,他一息能转百来个念头,一忽儿想起俞子离的期望,一忽儿又嫌事情繁絮,懒怠多管,想了想道:“这个……嘛……多寡也要看如何比对嘛。这一船沙,算不算多,比之沙丘也不过杯水,这一缸水算不算得少,比之一杯,那自是漫漫无数……”

姬冶笑了:“说罢,你们到底发现了多少石脂?”

楼淮祀恼羞成怒,道:“地底还藏着好些呢,我哪知究竟有多少石脂,你自个明日看去。”

他气急败坏,姬冶却是不急不忙,道:“那是自然,不亲去看上一眼,还能听你一面之词不成?”

楼淮祀冲他拉着一张脸,喷几声气,压下性子,道:“表兄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栖州的石脂朝中接管也合情理,不过,石脂于栖州亦有重要用处,你看中间可还留有余地?”

姬冶滴水不漏,道:“阿父不过叫我过来看看究竟,容我回禀过后,阿父自有考虑。”

楼淮祀笑起来:“表兄,只拿话敷衍我,舅舅要是只来看一眼,遣谁来不好,非得把你派来。”他又凑近来,低声问,“外祖父身边的老李怎么也来了?”他接了人后,李太监就笑呵呵去歇息,识趣地没有打搅他们亲人团聚。

姬冶也不瞒着他,道:“依祖父之意,石脂关乎火器,最好收归朝中。”

楼淮祀长叹一口气,横财未至,分钱的人倒先来了,还是连锅端的那种。姬冶看他愁眉苦脸的,幸灾乐祸:“楼知州大方,送了两坛石脂入宫,你要是送两车咸鱼给阿父祖父,焉有今日之事。”

晚间府中备下小宴,聊为洗尘,李太监是阉人,又是姬景元的随侍,算是看着楼淮祀长大的,也不与他们外道,同桌就坐。

楼淮祀虽觉老李这人有些讨厌,来栖州之后再看,竟觉得老李这张婆婆脸还有几分慈祥,亲自动手夹了一筷子菜给李太监,笑道:“老李,来来,尝尝栖州名菜。”

李太监端着要笑不要笑的假脸,道:“奴婢哪个牌位上的人物,竟与小郎君与三郎君同座宴饮,还得小郎君的照顾,不胜惶恐啊。”这栖州名菜是啥玩意,他老人家老眼还不昏花,小碟上这黑乎乎的,有翅有腿有长鼻,怎么看都是一只虫子。李太监怀疑楼淮祀捉弄他,捏着筷子半天不肯动手,姓楼的小崽子一向蔫儿坏。

“老李真是的,还犯上多疑的毛病了。”楼淮祀摇摇头,夹了一个扔进嘴里,就了一口酒,“这叫竹象,专啃竹子,干净无异味,拿油炸了,喷香扑鼻,还能入药呢。”

李太监不接茬,就算楼淮祀吃得咯吱作响他也不吃,只幽幽道:“唉……这世间万物哪样不可入药啊?这夜明砂不也是味药?”也没见可以炸来做菜。

楼淮祀无奈哄道:“是是是,你看你这老李,怎还矫情上了,知道你是我外祖父的眼线,我还能得罪你不成。”

老李脸都绿了,唉,小郎君这张嘴还是这般荤腥不忌啊。

卫絮听得后背发凉,自己这个堂妹夫说话还真是……再看卫繁,好似全不知楼淮祀说了大逆不道之语,连姬冶都似见怪不怪,唯她独自一人忐忑不已。好在一场小宴至酒酣也算得宾至如归,圆满收场。

隔日一早,姬冶就揪了楼淮祀去索夷族族地,李太监早早起身侯在那。楼淮祀无法,只临行前偷偷遣素婆去泽栖请俞子离与梅萼清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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