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青禾村到省城,魏悯走了大概五六日,路上因为下雨才多耽误了两天。的亏来时阿阮给她做了双合脚的鞋子,这一路走来才能不磨脚。
路上的辛苦自然不必多提,来到省城之后,日子已经是八月初六。
八月初九的那场乡试要提前一天,也就是八月初八就要入场。魏悯算着时间,就在客栈租住了一天两夜。
等八月初八那天,魏悯提着包袱进入贡院。
乡试由朝廷选派翰林、内阁学士赴各省充任正副主考官,主持乡试。
主持考试的正副主考官们会在初六那日入闱,先举行入帘上马宴,凡内外帘官都要赴宴。宴毕,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之处所,监试官封门,内外帘官不相往来,内帘官除批阅试卷外不能与闻他事,以防舞弊。
同时贡院里的监考很严,考生进入贡院时,要进行严格的搜身,以防考生的身上藏有“夹带”。
贡院在最外边的一道“龙门”处设有专门搜查衣物包袱的官员,两边站着持刀的兵役,考生需要排队挨个检查后才能放行进入。
魏悯到了之后,先排的队,等轮到她了,就把手里的包袱和考牌一同递过去。随后一个个头微矮的女人走过来搜查她身上的衣物。
官员检查完包袱后,又递还给魏悯,摆手示意她可以进去了。
魏悯被领路的兵役带到考棚。
考棚又叫“号房”,是一间一间的,专供考生在贡院内,答卷、吃饭和住宿。科举考试是考生每人一个单间。
当考生进入考棚后,就要锁门。考生们参加考试期间,“吃喝拉撒睡”皆在这个“号房”内不许出来,直到考试结束才行。
魏悯进来后,打量了一下里面。这号房内十分狭窄,只有上下两块木板,上面的木板姑且当作写答卷的桌子,下面的当椅子,若是等到晚上睡觉,可以将两块板拼在一起当张床凑合一下。
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,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。监考官,只管考试作弊,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,监考官一概不问。
因此考棚里还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、一枝蜡烛。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,也可以用来做饭,蜡烛则用来照明。
魏悯昨个倒是买了些干粮放在包袱里,吃的不用担心。反正五天时间,凑合一下也就过去了。
乡试一共考三天,一天考一场。第一场是问答的大经义,只要通晓明彻《论语》《孟子》即可。第二场诗赋考的是声韵格律修辞对仗。第三场是议论文。
魏悯住在狭窄的号舍里,拿到卷子后只顾一心答题,倒也慢慢忽略了身边的环境。
……
魏悯走后大概没几日天就晴了,地里成熟的稻子经阳光一晒,越发显得金灿灿。
魏悯成亲后和魏怜分家,得到了属于她的那块地。如今稻子熟了,魏悯又不在家,这种收稻子的活就落在了阿阮的肩膀上。
本来魏怜计划的很好,两家麦子都由她来收。奈何人算不如天算,孙氏下地弯腰割稻的时候,觉得眼前一阵眩晕,差点就头朝下栽在地里。
魏怜吓的不行,赶紧将人抱回去。请来大夫一看,原来是有了身孕。
两个人成亲已经六年,这是除了魏洛外的第二个孩子。
魏怜夫妻两人之前误会解除之后,日子就一直过得浓情蜜意,有孩子也不属于意料之外。
孙氏本来还能下地帮忙割稻,如今他怀了孩子,这弯腰的活自然干不得了。
两家人的活要是都落在魏怜一个人身上倒是有些重了,何况秋季多雨,这稻子可拖不得。
阿阮稍微思索就做出决定,他让魏怜先收她自家的,这地里的由他自己来收。
稻子卖的钱可是要留给妻主上京赶考的,一点差错都出不得。
阿阮这人看着脾气温顺,其实不然,他若是认定了一件事,那就倔的跟头驴一样,好坏不听。
魏怜没有办法,只能先抓紧收完自家稻子再来帮阿阮。
大家地连着地,男女都有,也没那些避讳。邻里下地割稻时瞧见阿阮,都笑着打趣他,“魏秀才是怎么舍得让你下地的?”
阿阮知道他们看不懂手语,也不抬手比划,听见他们说自己,低头一笑就过去了,也不当回事。
男子们聚在一起,哪怕中间隔着一块地都不影响他们聊家常闲话。这家夫郎说一句,那家夫郎搭个腔,聊的好生热闹。
也不知道是谁提了那么一句,这话题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扯到阿阮身上。
“阿阮呀,魏秀才这一去得多久啊?”
说话的是村里的王氏,魏悯似乎不怎么喜欢他,平时见面也很少让阿阮跟他打招呼。
可今个阿阮听见他指名道姓,就知道躲不过去,只能抬手比了个十五。
王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,尾音拉的老长,“那是挺久的呀。”
见阿阮闷头干活也不说话,王氏瞥了瞥嘴,看着是在跟旁边地里的男子说话,其实是故意说给阿阮听,“这女人呀,一旦飞黄腾达了,谁还记得家里的黄脸夫郎?你在家为她累死累活,她在外面指不定左拥右抱呢。”
他半掐着腰,扭头看阿阮,语气带着心疼叹息,“在青禾村里挨个数,哪个人家的夫郎有咱们阿阮这么贤惠,这魏秀才将来若是赶始乱终弃我定然第一个饶不了她!”
王氏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,仿佛真会发生一样。
阿阮听了却只是笑笑,手上割稻的活儿不停,显然是没放在心上。
王氏眼珠子一转,又说道:“阿阮你有没有听说过邻村的张秀才?”
他只是这么一问,根本不在意阿阮的回答,自顾自的接着说道:“这邻村的张秀才是个头脑聪明的,进了省城一下子就考中了举人。
她脸皮长得好,当时就被城里的有钱人家少爷看中,当了个上门妻主,从此平步青云再也没回来过。”
王氏说到这里啐了一口,冷笑道:“张秀才倒插门倒是能吃香的喝辣的了,苦就苦了她家里的原配夫郎。
为了给张秀才筹够盘缠,那夫郎点灯熬油给人补衣服熬坏了一双眼,家里但凡有些好东西的,都留给了他妻主。”
“可结果呢?”王氏说话时语气总是抑扬顿挫,阿阮明知道他说的话里十分至少掺杂着三分的虚假四分的夸张,可还是忍不住听他说,“他那妻主一去省城,从此了无音讯。
村里人都知道他妻主另娶了别人,就他一个人还蒙在鼓里,可怜那傻夫郎还日夜苦等他妻主功成名就后回来接他。”
王氏摇头咋舌,“可怜呐可怜呐。”
“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,有了金钱美人,原配就是那破鞋,说扔就扔。你说男人何必一心一意的围着女人转呢?对自己好点不行吗?”
王氏瞥阿阮拿着镰刀的手,说道:“你妻主的手是拿笔的,上面一个茧子都没有,而你这双手为了她布满了老茧,可又有什么用?
一旦她摸你的手时,心里一边感激着你为她的付出,一边又嫌弃你的手不如别的男子的柔若无骨满手细腻,慢慢的她心里就对你生了嫌弃之心,到最后哪里还会记得你这手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呢?”
王氏见阿阮被他说的一愣,乘胜追击接着劝道:“我说阿阮啊,别那么傻。哥哥是看你我都是男子,不容易,这才对你多说两句。你对你妻主百般好,她若是一去不回,你就成了咱们村那个日夜等候的‘张夫郎’了。”
王氏还想再多说两句,恰好余光瞥见不远处孙氏的身影,立马嘴一闭不说话了。
孙氏走近后,见阿阮模样愣怔,脸色有些难看,眼睛刀子似得刮着一旁的王氏,冷笑道:“王哥是不是对我们阿阮说了什么话?”
王氏呵呵干笑,“我能跟他说什么?就聊些家长里短的事儿。”
孙氏脸上似笑非笑,手接过阿阮手上的镰刀,瞥着上面锋利的刀刃意有所指的对王氏说道:“王哥有没有听说过有种刀,专割长舌夫的舌头?”
王氏脸色有些不好看,不乐意道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孙氏牵着阿阮离开,回头看了一眼王氏,“我什么意思你清楚,若是下次我再听到你说什么挑拨的话,别怪我撕了你。”
王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等孙氏和阿阮走了一段距离后才掐着腰嚷道:“嘴长在我身上,还不让我说啦?有本事咱们就走着看,看你妻家的妹妹可是个好东西!”
孙氏也懒得理身后的声音,他是来喊阿阮回去吃饭的,如今见他不知道听张氏说了什么,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,就说道:“他的话你也信?”
想起王氏的嘴脸和平日里的作风,孙氏嗤笑,跟阿阮说道:“你不常出门,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。那王氏的妻主吃喝嫖赌样样都沾,以前还收敛点,后来在县里看中一个小倌,就带着那人直接跑了,留下王氏从县里骂到村里,从那开始他见着感情好的小两口,总忍不住提拔两句,教唆夫郎跟妻主闹矛盾,两人闹掰了他更高兴。”
阿阮听孙氏这么说,点了点头。他也知道王氏是故意跟他说这些话的,可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。
将来若是妻主考中状元做了大官,四处吃饭的时候身边需要带着夫郎,别人家的夫郎都是贵公子出身,容貌保养的宛如十七八岁,只有他是个村夫,手糙脸黄……
阿阮一想到别人会因为自己嘲笑魏悯,就难受的喘不上气。
作者有话要说:多年以后
魏悯:这是我夫郎
众人:阮氏真是貌美如花,天人之资,魏相真是有福气,娶了个这么好看的夫郎balabalabala……
魏悯一脸满足,阿阮听的捂脸(/▽╲)
今天写的科举,借鉴了唐宋元明清(都有)的科举制度,大家别当真啊,看看也就算了,咱们不考据(* ̄3)(ε ̄*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