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萧尘此时,只是看了萧梦儿一眼,便将衣袖一拂,往远处飞去了。
萧梦儿还愣在原地,望着这尊神魔远去的身影,此时此刻,她自是怎么也想不到,救她的这个人,竟然会是萧尘,还以为当真是那万古不灭的神魔。
而萧尘救她,也没有别的什么原因,只是刚好看见她受困于此,就顺便出手罢了。
大约一炷香后,他来到了另外一座山峰附近,骨魔忽然发出一声警告:“小子当心!前面好重的杀气……”
能令骨魔如此紧张的,那么就绝非寻常之辈,不过此时,萧尘凭仗着独孤天下的神魔躯,倒也无所畏惧,身形一动,来到那座山峰上,然而眼前这一幕,却不由得令他神情一怔。
只见那满山遍野,全是尸体,几乎数之不尽,而这些尸体的死状,几乎都是一样,双目圆睁,喉咙之上或者胸口上面,留下了五道深深的血痕指印。
还有一些,头顶上有着五个血窟窿,显然是被人五根手指按入天灵,连元神都在一瞬间震灭了。
“确实有些厉害的杀人手段……”
骨魔一向自傲,可看见眼前的这一幕,也明显有几分变色,而这一瞬间,萧尘忽然想到了什么:“是她……”
此时此刻,他已经知道这满山遍野的尸体,是被何人所杀了,心中想起萧梦儿,立时感到几分不妙,说道:“骨魔,我们得回去一趟。”
“回去做什么?”骨魔声音里带着疑惑,好不容易从那里面出来,现在又回去作甚?
萧尘道:“来不及解释了,快!”说完,一下又往来时的方向飞了去。
在他的神识搜寻下,很快便找到了萧梦儿,而萧梦儿见到这尊神魔又朝她飞了回来,心中难免一惊,立时警惕了起来:“阁下是何人?”
萧尘没有回答她的话,依旧冷冷冰冰的样子,说道:“你不必管我是谁,我是来告诉你,小心一些,无情道那人在这附近,你最好别往北边方向走。”
“无情道……”
萧梦儿起初脸色一惊,随即想到什么,抬起头来,看着天上那尊神魔,此时的戒备之色明显少了许多,说道:“多谢阁下提醒,还未请教,阁下……”
不等她话说完,萧尘便将手一抬,随即又凌空往远处踏去了,萧梦儿望着他远去的方向,此刻仍是有些如坠云雾,这尊神魔,到底是谁,怎么又知道无情道那人,怎么又回来提醒自己……
……
一日之后,萧尘终于离开那杀伐禁域了,再往前,仙界气息已是越来越近,这时,骨魔的声音,传入他神海之中:“古仙界已经快到了,将这具神魔之躯收起来。”
“恩。”
只见独孤天下眉心之中,一缕白芒飞出,顷刻间化作了萧尘的身影,而独孤天下也随之往地上倒了去,萧尘手一伸,将他扶住,心道:“独孤兄,这些时日借了你化身一用,待他日寻到你神魄,必将化身归还。”
言念及此,只见他衣袖一拂,一下将独孤天下的神魔之躯收入了袖里乾坤中。
“骨魔,前边不远,大概就是古仙界了,从现在起,你也勿要轻易暴露气息了。”
萧尘知晓,在古仙界里,必定有着十分厉害的人,若是让人察觉到骨魔的气息,或者自己身上三尸魔的气息,又或者是独孤天下的神魔之气,必然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。
他可不想一进入古仙界,就惹祸上身。
“恩,老夫知道,那接下来的一路,小子,只能靠你自己了,古仙界里,有几个厉害的人,我稍动神念,便有可能被他们察觉气息。”
“恩?”
萧尘眼神微微一凝,怎么感觉这句话,像是在说他在古仙界有着仇人似的?不过眼下,也管不得那么多了,须得尽快进入古仙界,以免途生变故。
第一次进入古仙界,若说内心全然毫无波澜,也是不可能的,何况这一次,他并非是去仙界求什么长生,而是求仙药,能够救未央性命的仙药,也即是那仙界雨露。
三天之后,萧尘终于穿过了最后一道仙界之隙,眼前的景象,一下豁然开朗,甚至光线有些刺眼。
“这里……便是仙界?”
萧尘睁开眼来,只见那前面云雾浩渺,宛似无边无尽的大海一样,这却要如何过去?
片刻之后,他来到悬崖边上,这时方才看见,在悬崖边上,斜斜立着一块石碑,碑上用篆书写着三个字:红尘渡。
“红尘渡……莫非是要弃红尘?方能入仙界?”
萧尘左思右想,也想不出渡这云海的方法,直接御剑过去显然是不行的,这里或许并不算是真正的仙界,而是仙与凡之间。
往前一步是仙,回首望去是凡,萧尘往回望去,不知是幻象还是如何,果然看见那来时一路,竟化作了凡间的热闹景象,着实奇异无比,而那前边……却是清清冷冷。
那究竟该是往前,还是回首?可若心中仍然牵挂红尘,这一步又该如何踏出?
就在萧尘左右为难,即将陷入迷惘之时,不远之处,忽然有人作歌而来,歌声嘹亮,引人入胜。
萧尘立即抬起头来,向着歌谣传来的方向望去,只见那浩渺云海之上,竟有一满面笑容的白眉老丈,划船而来。
是了!
这一瞬间,萧尘便即想到了,他正是差了这样一个红尘引渡之人,待那小船靠近之时,立即开口道:“这位老先生,可否渡我过这仙河?”
老丈捋须笑道:“小公子既是有缘之人,便请上船吧。”
“多谢先生。”
萧尘拱了拱手,随即轻轻飞至船上,这船行驶在云海之上,甚是奇异,更为神奇的是,他居然看见云海下面,是一座广袤无垠的湖泊,而湖水澄清如镜,镜中之影,竟是他昔日在凡世里的点点滴滴。
“阿娘……”
他看见了宁村,看见烛光里,阿娘替自己缝补衣裳,看见阿娘的双鬓,又多出来了几缕白发……
“呵呵,小公子,看来你自红尘中而来,却难自红尘中走出啊……”老丈一边划船,一边轻轻笑道。
萧尘闭上眼,深吸了一口气,红尘红尘,这一生,恐也难以走出这万丈红尘了。
“小公子,到了。”
忽然,老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萧尘睁开眼来,刚才闭眼那么一会儿工夫,既像是一刹那,可又像是凡人过了一生那么长。
此时船已靠岸,他双足一点,轻轻飞到岸上,只见那对面的仙谷花开似锦,清溪潺潺,谷中景致奇异,有百鸟欢唱,有蜂蝶成群,还有数不尽的仙鹿,仙兔,在林间来回地走动。
渺渺桃源藏仙灵,看来也不过如此了,这里便是昔日的仙界吗?
“多谢老先生……”
萧尘转过身去,然而回头望去时,那烟波浩渺的云海上,却已不见老丈的船影了,只听得悠悠作歌之声逐渐远去:
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
苏轼·《定风波·莫听穿林打叶声》
第四卷 青玉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