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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1章

楼淮祀很想把自己的舅兄捶成捶子肉,腌入味,蒸透熟,沥干汤汁,搁老木桩上,用木捶一捶一捶再一捶,捶成肉丝干儿。

傻不傻?书院那闹事,由着他们闹去,青丘生坐镇,兼有俞子离殿后,天大的事都能消于无声之中。找他去干什么?好不容易开年后没甚烦忧事,他正想预备一条船和卫繁去游山玩水呢,借口都想好了:暗访民情。

卫放这傻不愣登的跑来要他去书院理事。

卫放也是理直气壮:“妹夫当初说好,要我将好友诓骗来,如今他们受了委屈,我要和他们站一边,为他们找回阵势,不能撒手不管。”

“贫不欺富,你还怕他们受委屈?”楼淮祀一百个不信。这些纨绔子来栖州时,一个一个的,爪牙都带了一堆,真个打起来,能吃什么亏?

卫放情义放中间,大义凛然:“那我也得为他们摇旗呐喊,纵是狐朋狗友,也要一道吃酒作乐,我不与他们一道,以后哪有脸面一块戏耍。”卫放哼叽几声,“你不去,我让我妹妹不理你。”

楼淮祀抖着腿,摊着手:“哼,你看妹妹理不理我?”

卫放气得跳脚,他这妹夫厚颜无耻,当下不管不顾扯了楼淮祀就走。

楼淮祀无奈,自己的舅兄,嘴上占占便宜也就算了,面子和里子还要替卫放给糊上,只不大甘心:“有我师叔祖呢。”

“师叔祖他老人家一把年纪,胡子都花白了,哪里能劝架。”卫放道。

“那也还有我师叔。”

卫放这回子很是尊师重道,恨恨道:“你只管劳累我老师,我老师天仙化人,为了你都晒成黑泥鳅了,你也忍心。不许将我老师当老黄牛使唤。”

楼淮祀只觉自己其冤无比,他几时支使俞子离了?还不是俞子离自己劲儿劲儿地要和梅萼清一起去刨泥,这怎得赖到了他的身上。

卫放自忖开了窍,倒着眼,道:“哼,院长说了,我老师和梅县令费死劲造了田,泰半功劳还要算你头上。你万事不管,就分了一半的好处呢。”

楼淮祀也怒了:“我怎万事不管?云水寨的贼脏去了哪去?”

卫放道:“左右你也没证据,许是那些贼人沉水底去了。”

“舅兄,你好好说,你是不是手心向往,只管偏着师叔和师叔祖,我才是你亲戚,妹夫,嫡嫡亲的。”

卫放咧嘴笑:“妹夫,卫兄,老师是我先生,跟我爹差不多,你再是妹夫亲戚,也抵不过我半个爹。”

楼淮祀拿卫放这个浑人没法子,一到书院门口,他便嗅到前方似有敌情,大有不妙之感,当下扭身要走。卫放死活不放,双手合拢,往地上一坐,死死抱着楼淮祀的腿,道:“妹夫忍心,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。”

踏个屁?真踏了,他卫妹妹真要翻脸成仇人了。

俞子离跟未卜先知一般,早早打发了仆役侯在门口,笑嘻嘻道:“小人拜见知州,我家先生与院长恭候多时。”

楼淮祀气得直翻白眼,揪着卫放道:“舅兄,他们定要算计于我。”

卫放端得天真烂漫:“一个是你师叔祖,一个是你师叔,都是自己人,算计了就算计了,一家人不怕算计。”

青丘生和俞子离看到楼淮祀,双双露出狐狸似得笑。

卫繁却是大急,频频给楼淮祀使眼色,示意他快点遁逃。

卫放看妹妹半撩着面纱,水杏眼挤成了桃干,诧异:“妹妹,要是沙子迷了眼?叫丫头吹吹。”

卫繁气得朝兄长一呶嘴。

俞子离笑道:“阿祀过来坐,正有几桩官司要你明辨是非。”

两边仆役十分有眼色地搬来椅子,放在正当中,还贴心地放上一个软垫:“楼知州请就座。 ”

俞子离又笑:“再给知州看盏茶,事不少,免得知州口渴。 ”

卫繁唉了一声,她楼哥哥好生可怜。

这破官司有什么好理的?柳三郎和杨家妾那点子口角,说开便能了。柳三也不曾生得学身铁骨,众目睽睽之下,又有些自惭自己跟一个女子互相对骂,实是有失体面,何况这个女子还是老师的妾室,当下赔了礼致了歉,豪气地送上一斛珠子做赔礼,还道:“不管是穿了插戴,还是碾了细粉敷脸,都可使得。”

杨家妾自思得了公道,杨妻又一再要她息事宁人,当下纤腰一摆,福一礼:“也是奴无礼了。”

楼淮祀忙道:“行了,这官司就算了了,大家散了吧,念书的念书,做棺材的做棺材……”

俞子离道:“还有一桩官司呢。”

“什么官司?”

“这书院辟的蹴场偏了些,一个不慎,球过院墙飞入人家,万一砸了人,要生事端。”俞子离道。

青丘生长叹:“是老夫思虑不周啊,知州看看如何责罚?”

“换个地方辟作蹴场?”楼淮祀试探着问,他认了,只当陪这两狐狸作戏。

“唉,书院占地不广,拥挤窄狭,实在无有别的地方辟蹴场。”青丘生为难。

“那要不捊了蹴场,书院嘛还是以书为本,多念书,少踢蹴鞠。”楼淮祀没好气地说。

这下围观的纨绔子们不干了,将手中拿来打架的家伙什敲得梆梆响,嘴中发出噫吁声,再有栖州当地的学子,迷上了蹴鞠,更是不愿就此没了蹴场,三两下爬到屋檐上,跟着一起发出呼声。

青丘生见此,道:“不可,念书也当劳逸结合,再者,蹴鞠能强身健体,亦长气势,军中崇尚此风,我等岂可落后于他人?”

楼淮祀无奈:“师叔祖的意思?”

青丘生的目光真是慈爱柔软:“老夫只等知州指点迷津。”顿了顿,“书院在闹市之中总是有所不便,民扰书院,书院亦扰民。”

俞子离很快拿出一张舆图:“知州你看,哪处合宜搬迁?”

这是又要坑他的银钱?楼淮祀深感来了栖州后,金山银山都消耗不起,赚得仨瓜俩枣的,立马有千百双眼睛盯着,没捂热就要花费出去。

卫繁比楼淮祀这种小气鬼大方多了,点头道:“我也觉得书院似乎小了些。”原先在里面学手艺的学生小猫两三只,不显小,这回几批学生一进来,处处掣肘,转个身好似都能踩着人。

俞子离似真似假抱怨:“我阿父的藏书陆续送了过来,我本想禀请院长划出一处藏书楼,除此之外,有献书书院的,自也收录其中,或外头寻买的,都可以藏在楼中以供学子借阅。”墓里刨出来的残卷古篇也是要的。“阿祀,藏书楼若成势,慕名前来者必然络绎不绝。”

楼淮祀吸口气:“师叔挑个风清水秀、不远不近的。”他只管把地划出去还不成?

俞子离当场指了东北角一块地,这里地势略高,原先有个臭泥塘,栖州老街偶尔清一次排水沟,那些烂污泥没个倾倒处,全被居民偷懒倒去那处泥塘,搞得臭飘万里。楼淮祀和卫繁买了短街后,隐隐还能嗅到了臭味,只得使钱填了臭泥塘,卫繁还狠狠地种了好些散发浓香的花木。

“行,那就把这处重建个书院。”反正他们浪费的银钱多了去,不差这处臭泥塘,再说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确实也没用处。

青丘生见他应下,招手:“半秋子最擅园子,书院自也使得,画张图纸来。”

半秋子是号,姓管名真,朝青丘生一礼:“不敢辞院长的吩咐,一日后便可得。”

放……楼淮祀差点就骂了娘,半秋子他知道,京中有处汤水名园便是半秋子的手笔,可特娘再拿手哪有一日就能画出图纸来的?怕不是这些人早嫌半知书院的院舍寒碜,早早就想重建,就等找个由头发作。

卫繁还拍手呢:“管先生画好了,我一定要先睹为快。”又提议,“有蹴鞠场,那马球场也辟出一块来。”

青丘生笑道:“依你。”

楼淮祀坐那跟泥塑似得,他对于发誓,他的卫妹妹就算不提,半秋子也已经把马球场画上了,挣扎道:“栖州没好马。”

俞子离闲闲出声:“我记得你当初跟圣上要了一批马带来了栖州,栖州水草肥美,养得膘肥体壮,却又闲置在那,派不上用场。”栖州多的是水匪,多用船,少用马,楼淮祀带来的那些马,差点被忘掉脑后去。

得,连他的马也要算计去。

行,书院重建就重建,府库里的钱,建个书院还是绰绰有余的,楼淮祀摸摸下巴,就是被算计了不大痛快。

青丘生看不得他悠闲,老人家看楼淮祀真是痛心疾首,论聪敏,楼淮祀万里挑一,花花肠子百转千回,一转一转一个主意,偏偏好似个陀螺,抽一抽,动一动,不挥上一鞭子,都不带动弹,实是白费了天资。

他冷眼看今岁的栖州,俘役与造田梅萼清与俞子离二人苦辛力持,无须楼淮祀操心。

匪患除却了两处恶首,余下鱼虾蟹将,有个方固日日巡湖,那些宵小实是不堪不一击,不能成患,也不必楼淮祀多加过问。

街集闹市治安隐患,又有牛叔与鲁犇等见了天巡查,逮得一个就送去清水沟修城墙,以致那些偷儿不得不收起一身的贼骨头。

石脂自有脂局打理,更不需楼淮祀插手。

府衙里一应琐事,楼淮祀还抓了一心要在姬冶那献眼的宋光,自己落个清净悠闲,唯有夏冬两次榷场得楼淮祀操持,这未免过得太舒服了些。

年华岂可虚渡?才能岂能束以高阁。年轻人惫懒不可取啊。

“知州,这书院里私下水火两派,今日争端一起,却是由暗转明。长此以往,两方人两个不相融,必有一乱,当防之扼之。”

楼淮祀看看天,笑了一下,慢吞吞道:“哦,少年之争,不是什么不休死仇,不过些须小事,不值师叔祖忧心,交给我便是。”

看他借此,捞些钱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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