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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2章

俞子离算是看着楼淮祀长大的,说句不好听的,楼淮祀一撅屁股,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。

楼淮祀嘴角带着笑,眼角藏着算计,黑眼珠里汪着水,这汪乌漆抹黑的水,不知揣着什么鬼主意。

“阿祀不如先好好说说如何化干戈不玉帛?” 俞子离大为警惕,这个混账师侄,吃了一点亏,也点从别的地方咬回一口肉。这回不知道要从哪里下嘴。

青丘生老神在在,楼淮祀要是来诓书院里的一干生瓜蛋子,他只一口回了便是,他一个老家伙,有这资格倚老卖老。

楼淮祀靠在那,淌着笑:“同窗为手足,不论对错全书院的学生要罚。不是要建书院吗?全都去搬砖、抬柱、粉墙,不过,可空出一面墙来留下名姓,算一罚,亦算一功。如何,可还公平?”

青丘生捊捊白胡子:“不错,公正。”

楼淮祀又道:“再其二,有空闲闹事,显是精力无从发泄,师叔祖又不叫他们死读书,须得找些事与他们打发闲暇。蹴鞠好啊,结队生情义,对敌涨气势,输赢消火气。禹京有圆社,专司竞比之事,书院也可效仿一二。蹴场也仿禹京的,须正式些,不要跟先前似得,插一个球门风流眼就算完事,周围要设高台以供观看。书院学生可分几队竞比,这个你们自己看着办,不踢圆的的,那就打马球,马球也不打的,就摔跤,摔跤都嫌不够文雅的,就射箭。总之,要两两厮杀。以后有口角冲突,都在手下见真章。”

青丘生边听边点头:“倒是个好主意。”书院里的老师各有所长,文武都教得。不过嘛……老人家让童子把自己的轮椅推近楼淮祀,低声问道,“ 你打算如何生财?”

楼淮祀矢口否认:“师叔祖又来诬赖我。”

“可是想赌球?”青丘生眼中精光四射,“禹京赌球成风,你外祖父在位时还偷溜出宫赌球下注,可惜输个精光。再说,你娘亲长公主都养着马球队。”时不时与皇家球队比一比,引得达官显贵纷纷下注。有这等家风在,楼淮祀怎会不打赌球的主意。

楼淮祀目光游离,只得道:“我另外开赌,不教学生涉及,与书院切割开来,定不会坏了书院的风气。”

青丘生冷哼:“你拿我学生开赌,还说不与相关?”

楼淮祀道:“他们总要对比的,我私下开赌又有什么相干。”

“七成。”青丘生摊开手。

楼淮祀目眦欲裂:“师叔祖,您老为人师,怎能不修自身?所谓言传身教,万一被学生知晓,成赌棍了怎么办?”

青丘生笑道:“你不是说私下开赌?若是漏了风声,自是你的紪漏。”

楼淮祀看周围学生从四面八方投来目光,他的偏心眼师叔俞子离似已窥得玄机,在那似笑非笑、幸灾乐祸,贼老天啊,这都什么师叔,半点都不知帮他。

还有他这个为老不尊的师叔祖,也不是什么好人,怪道以前他二外公事败,师叔祖老人家脚底抹油就开溜,忠臣不事二主啊,可见他师叔从底子起就不是好的。

“师叔祖,重建书院,不知要费多少银两,我总得捞点本回来?”

“胡言乱语,这又不是你的私房。”青丘生笑呵呵道。

“府库的银钱难道不捉紧?”楼淮祀大怒,真当他是财神投胎的?只逮着他身上薅毛。

青丘生道:“我闲时替你算了一笔账,如今栖州的进账,一项自剿匪所得,端得一群肥羊。二项自石脂所得,脂局每出一批石脂皆要分账于你。三项自于商税粮税。粮税不多,商税却不算少,榷场都是大宗的买卖,药材是一大头,还有你娘子的虫金,你倒下得黑手,栖州儿童随手捉的虫子,扯了两片鞘翅,就卖出金银价来。”

“那是我娘子的私产。”

青丘生笑:“那是自然,可成一宗买卖,你便收一笔税收。”

“花用也多。”

“造田那边你不曾拨一个子,军中确实所费不少,可也足以应付,再兼今岁还有军饷下拨,怎么算也不会缺钱。”青丘生笑着道。

栖州的府库今岁确实有积余,但楼淮祀决不认,道:“师叔祖,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算算富余,实则捉襟见肘,那是处处用钱。”

青丘生呵呵笑两声,显是不信,

楼淮祀眼珠一转:“不如这般,书院人工用料,全由学生自己商议定夺如何?也好叫这些纸上读书的知道各物各价。”

“知州这一提议再好不过,学生不可自恃清贵不知民生。 ”

楼淮祀软声道:“等师叔祖带着学生知晓此中繁巨,便知我之不易啊。”

青丘生也疑惑:“这似是两码事,建书院与分赌哪有相干。总之,你拿我的学生设赌,便要与书院分账。”

“我三你七。”

“你只管开赌,哪有脸拿七成?”

楼淮祀道:“难道我不用拉人来入局?这才是重中之重,栖州不毛之地,有几个愿意去赌球的?”

“赌者不分贫富。”

“我敢让家贫者入局,师叔还不得把我头拧下来?”楼淮祀驳道。

青丘生花白的胡子一抖:“榷场前后,栖州无游玩处,往来富商无处消遣,刚好可以来书院看蹴鞠。”

楼淮祀摸摸鼻子,他还真就打的这主意,栖州能榨出多少油来,还是这些来榷场的富商腰缠万贯,花钱有如流水:“……大不了六四。”

“不如五五?”青丘生道,“你若是不愿,我只在那几日禁球便是。”学生的本份还是认真读书啊。

釜底抽薪啊,楼淮祀甘拜下风,不甘不愿道:“听师叔祖的吩咐,五五就五五。”他以前只当老梅是个心狠手辣,却是不比青丘生啊。

楼淮祀愤愤离席,不忘带走了自己的小妻子。卫繁任由他拉着,她知道楼淮祀就爱与人别劲头,嘴上说得小气,花出钱时却是大方,和师叔祖他们那也是彩衣娱亲。

一场闹剧就此收场,卫繁与杨妻杨妾来往更为频繁一些,学生们挨了罚,书院得了重建,算是皆大欢喜。

也只温绍兰不大满意,他是钻营之人,不喜欢学生心有旁骛,因此据理力争,将几个专心苦读的学生收为弟子,以攻科举之路。青丘生苦劝,温绍兰只不肯,寒门学子要登天子堂,岂是易事?不经夏伏冬寒哪练得三寸功夫。这几个学生也是一心功名路的,也不愿光阴虚耗。

人各有志,既如此,青丘生自也不加强求,另将一本收录三甲的文章与他们细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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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干纨绔子弟都是心气高的,想着不过花钱买木材砖瓦,这算得什么事,一声吩咐下去,下仆小厮就帮他们办好了。

卫放直跳脚:“那不若认输。”

柳三敲着桌案:“怎得就认了输?”

卫放嚷道:“你不知栖州的风气,看你衣裳色鲜,先将那价翻上三番,直将当肥羊宰了,杀你不算,背后还要笑话蠢货。”

李九也道:“不错,定的石料木材,还得先给书院过目,先生一看我们这边都是高价,岂能不知你我的敷衍?”

柳三道:“不若就将价往低处写,我们自补了差价如何?”

卫放翻翻白眼:“你看书院哪个受你这等欺骗?”

李九道:“柳三哥,人争一口气,佛争一柱香,再不能输与那些贫家子。”他扯了卫放,“卫大,你在栖州也算横行的人物,你得与我们一道议价去。”

卫放也只得应下。

书院另一派领头的却是阿麻。阿麻本来只学着做棺材,他们族长后来深思了几宿,还是得识字,做不官也不打紧,识字后更机灵。因此过了春年,阿麻的族人就凑了点银钱,让阿麻舍了棺材大业,改捧书本。

阿麻后头还有个抬轿子的,正是匪窝里出来的阿小。他读书认真,话不多,却极有主意。这俩一动一静,拢着书院里的贫家学子,誓要赢下比斗。

他二人比较两方便长短处,他们地头熟,但出身贫寒,少了眼见,半秋子列出的单子,好些盖房子的用料,他们都不大认识。如阿麻那边,盖房子有木头便好,哪里还用得了砖瓦的。

他们商议了一番,阿麻道:“又没说不能寻人帮忙,柳三等就找了卫郎君。”

阿小年纪不大,却最知人情世故,道:“卫郎君是知州的小舅子,不看僧面看佛面,有他出面,老街那不知如何,短街一条街的商家无有一家不会相帮的。”

阿麻把纸墨移到一边,再擎出一把刀插在桌案上,道:“饿死胆小的,撑死胆大的,柳三他们找了卫郎君,我们就寻一个比卫郎君脸更白的。”

“哪一个?”

阿麻笑道:“我看知州夫人最好。”

围着他的学子拳头发痒,欲殴之。还以为拿得什么好主意,原来是白日说梦话,还请知州夫人相帮,怎不把西王母也给叫来?

阿麻道:“试试又何妨,夫人只要打发一个婆子来,腰就比桶粗。”

初生牛犊不怕虎,且栖州这边尽出一些刁民,这些人互看几下,都觉试试无妨,又推拉几下,在禹京几个贫家子惊恐的目光中铺开了纸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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